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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了一整天的屋子,柳依依著實覺得累了。看了看已經掛好在牆上的那個貓頭鷹時鐘,就快五點,又是黃昏了。她望著貓頭鷹一對左右移動著的眼睛,和同樣左右移動著的鐘擺,慢慢跌坐在那張深紫色的布沙發裏……
為什麼要帶這個時鐘過來?為什麼不扔掉算了!只因為這是楊曉風最喜歡的一件東西嗎?或是因為自己根本捨不得扔掉?楊曉風!楊曉風!這個陰魂不散的名字時刻都在撞擊著她的心。就像那對眼睛把她看得通透,就像那個鐘擺把她敲得粉碎!疼痛在她心裏反復地煎煮著。依依甩甩頭,驀地站起來,摘下時鐘,用因為緊張而微顫著的雙手打開後蓋,取出電池,那滴答聲嘎然而止,在落寞的空氣中,似有若無地飄起了啜泣……
依依把貓頭鷹時鐘包裹好,放在一個存放雜物的大膠箱裏,她環顧著四周的淩亂,這是一間大概四百呎的公寓,相比之前住的屋子雖然只有一半大小,但對她來說,這是個全新的天地,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天地。新的環境,新的開始,新的生活,還有新的自己。這是在搬家之前她不斷安慰自己的說話。
依依把兩盆綠色植物放到窗臺上,綁好散開的紫色碎花的窗簾,憑窗而立,一陣晚風溜進了窗子,吹動了她的長髮和衣領,隨之而來的是深秋的寒意,幾片黃葉正經過她的窗口,緩緩落下,她不自覺地用雙手抱緊了自己。這裡是三樓,望出去,樓下是一條石板鋪成的小巷,夕陽斜斜地射在地面上,拉長著樹木的影子。對面是幾家店鋪,可以清楚看到名字。雖然她當初來看房子的時候就知道有這些店鋪,卻根本沒去特別留意。她從左到右依次望過去,首先是一家[阿陶古玩店],門口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招徠顧客。然後是一家叫[漱玉齋]的服飾店,大概是一些具有中國民族風的服裝,這個店名令她想起李清照的《漱玉詞》,想必店主是一個文人吧。再過去是一家[藍月亮西餐酒廊],面積不大,看上去卻極其雅致,玻璃窗透著微藍而略顯清冷的光,門口的小黑板上依稀寫著菜單。是的,差不多又到晚餐時間了,但這與她好像完全無關,她只覺得寒意繼續襲來……
一個星期後,依依總算把新家收拾好了。新的環境是否就等於可以忘掉舊的傷痛?和楊曉風分開已經半年了,從暮春到深秋。在這段時間裏,依依的心中是如何地翻煎著五味,五年的愛情卻換來憤恨,她更恨自己當初相信他的話:
“我是認真的,請給我一次機會,更是給你自己機會,這一次,你不會再賭錯。”
是嗎?不會賭錯?她曾經對自己說過,不再相信男人和愛情了,但她偏偏就是愛了,就是賭了,把一切賭在他身上。現在又如何?一個說走就走的男人,她能怎樣?她只有承受……
依依站在窗前,默默地給植物噴著水,這個週末她哪裡也不想去,其實她根本一直以來也少出門。這半年來,朋友們都知道她的處境,所以時常都會約她出去散心,安慰她,不值得為這樣一個男人而傷心,她也為有這一班好朋友而感動。但置身其中的是她自己,又怎能輕易脫離?
她把噴壺放在窗臺上,習慣地嘆了一口氣,連月的折磨已令她疲憊盡顯,瘦了一圈的身子隨時搖搖欲墜,眉頭在憔悴的臉上微蹙著。轉身坐進沙發,把頭埋在靠墊裏,誰都知道,她更知道,恨的深處是更洶湧的思念……
恍惚中,依依仍然在之前的家,那個曾經她和曉風的家。
“阿風,可以留下不走嗎?”她伏在他的懷裏輕聲祈求。
“不,我必須要走。”他語氣堅定,然後慢慢推開依依,摸著她的臉龐,看著她含淚的眸子,再然後,俯下頭,深深地吻了下去。無法抑制的淚水肆意地沖出了她的眼眶,無聲地流經她和曉風的嘴角……
“阿風!阿風!你回來!”依依狂喊,用盡全身心的力量。
“阿風!阿風!……”依依囈語著,驀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她頭暈目眩,摸了摸額頭,是細密的汗珠,再摸了摸面頰,是殘留的淚水。她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回味著曉風的體溫與味道……
五年前的那個黃昏,曉風和依依坐在沙灘上。
“楊曉風,是誰幫你取的名字?”依依笑著饒有興趣地問。
“是我爺爺取的,怎麼了?這個名字不好嗎?”曉風有點疑惑地。
“據我的分析,你的名字一定是取自柳永的《雨霖鈴》裏面的‘楊柳岸,曉風殘月’這一句。”依依站起來踱著步子娓娓地說。
“什麼永,什麼鈴呀?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麼意思,也從來沒有研究過,在我還不到一歲的時候爺爺就去世了。”曉風望著海的遠處,海風把他的一縷頭髮吹到了額前。
“原來是這樣,你一定是不熟悉詩詞了,簡單來說柳永是宋代的一位詞人,‘楊柳岸,曉風殘月’這一句是出自他的《雨霖鈴》這首詞,我喜歡他的詞,而且巧得是我還跟他同姓。”依依坐下來解釋。
“你真有研究,那你的名字呢?有什麼意思嗎?”曉風反問。
“當然有,我的名字是我媽媽取的,來自《詩經》裏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這一句。”說到這裡,她突然轉過臉看著曉風,用手指輕輕梳理著他被風吹亂的頭髮,溫柔帶一絲羞怯地:
“將來我嫁了給你,我的名字就真的是‘楊柳依依’了。”說著她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曉風沒有任何回應,只是伸出右手輕撫著她的臂膀……
回憶總是痛苦的,眼淚又來了,像是隨時在欺負著依依的眼睛。她從沙發裏站起來,走到廚房沖了一杯咖啡。這時,一陣短促的音樂聲響起,她又回到沙發前,拿起手機滑開了屏幕。
“依依,二十分鐘後我到你樓下,我們去你對面的酒廊喝酒。”這是好朋友月兒的WhatsApp留言。月兒和她情同姐妹,當初與月兒認識,還是通過曉風的介紹,月兒對於曉風的離開沒有少罵他,當然這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依依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二十分鐘後剛好五點半,她再次走進廚房,把咖啡端出來,捧在手裏喝了一口,閉上眼睛,任由這股暖意慢慢滲透開來,從體內到體外……
由於時間尚早,酒廊裏的客人寥寥無幾,依依和月兒選了一個靠窗的卡位坐下,一位俊俏的年輕男侍應把兩杯水和一個小小的玻璃燭臺放到她們的餐桌上,燭光在酒廊清幽的藍調裏微微跳躍著。
“想喝什麼?”月兒用十指交叉的雙手托著下巴,問依依。
“你話事吧。”依依嘴角微微浮起一點笑意,為了不讓月兒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剛才出門時特意略施了脂粉,但卻仍然透著幾分的憔悴。
“那就要紅酒吧。”月兒很快拿了主意,隨即招來侍應下單。
“這裡住得慣嗎?”月兒繼續看著依依問。
“還好吧,我也是貪這條街算清靜,沒有什麼車經過,行人也不多。”依依輕輕說著。
“習慣就好,就是怕你太悶了。”月兒憐惜地。“對了”她忽然有點興奮地接著說:
“我鄰居家的貓咪剛生了幾隻小貓,要不我幫你要一隻吧,有牠陪你也是好的。”月兒一雙大眼睛閃著亮光。
“遲些再說吧,如果我想要的話就告訴你。”依依拿起水杯,像貓一樣地舔了一小口。
“這樣吧,我先跟鄰居說好留一隻給我,如果到時你不想養的話,我就養著牠。”月兒頭腦轉得很快。
“謝謝你月兒,你對我真好,我……”依依雙手捂著玻璃杯,已是淚盈於睫。
“傻女,有什麼可謝的,除了關心,我根本做不了什麼,一切要靠你自己去忘記,我只要你快點振作起來。”月兒把雙手捂在了依依的雙手上,眼中似乎也閃著淚光。這時侍應已來到她們面前,打開紅酒並斟進酒杯。待侍應離開,月兒端起酒杯輕搖了幾下說:
“來吧,為所有的過去乾杯!”她主動去碰依依的酒杯,清脆的玻璃碰撞的聲音在空氣中輕輕迴響。
“乾杯。”依依把酒一飲而盡。月兒再替她斟上,這次依依主動舉杯:
“為所有的過去乾杯!”她重複著月兒剛才的話,說完她眉頭微蹙,又一飲而盡。
“不要喝得這麼快,會很容易醉的。”月兒輕拍著她的手,繼續說:
“我們要點吃的來送酒,慢慢喝,我今晚可以晚一點回去,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整晚陪著你。”
“真的嗎?那你就留下來吧,吃什麼我無所謂,隨你喜歡。”依依的心情驟然明朗起來。
“我聽說這裡的德國豬手不錯,我們也試試吧。”月兒又招手叫來了侍應。
“這半年來你見過他嗎?”依依輕搖著酒杯問月兒。
“沒有見過他,也從來沒有聯繫過,可能他已經橫屍街頭了,不要再去想他了好嗎?這樣的賤人根本不值得想。”月兒憐惜又痛心地。
“唉……我也不願意再去想他,真的不願意,我真想自己失去這部分記憶。”依依左手支著額頭,輕歎著說道。
“你說,他有哪方面值得你去想?他浪費了你五年的時間,人生在世,青春有限,你已經三十三歲了,試問,你還有幾個五年去浪費?忘記他吧,依依,這次就當是用五年的青春買個教訓,一切正在重新開始,知道嗎?”月兒眉頭緊皺。
“你說得對,我不能再浪費自己,再糟蹋自己了,一切正重新開始。”依依再對著月兒舉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順勢靠在椅背上,忽然間一把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馬田,謝謝你請我喝酒。”
“一場老友客氣什麼,慶祝你恢復單身,來,乾杯!”說完那個馬田呵呵笑了兩聲。
“有什麼恢復不恢復的,我又沒有結婚。”聽著熟悉的聲音又傳來,是曉風,真的是他!依依的心頃刻間被刀子劃開了,她閉上了眼睛。
“怎麼了?不舒服嗎?”月兒發覺情形有異,關心地問。依依睜開眼睛,對月兒招了招手,月兒會意地坐了過去。
“你厲害呀,跟人家同居五年,說分手就分手,瀟灑呀,賺到了。”那個馬田的聲音讓人覺得想作嘔。
“我說過不會結婚的,是她沒放在心上,還一直妄想有天我會娶她,真不知該說她是傻還是蠢。”曉風語氣平靜。月兒此時想站起來,卻被依依按住了,微蹙著眉對著她搖了搖頭,月兒儘管雙眼冒著憤怒的火星,卻也控制住了自己。
“還是你會想啊,不結婚就不用負責任了,今天飛了這個,明天又有新的,我要是有你一半瀟灑就好了,呵呵呵……”馬田的火上加油令依依的傷口愈劃愈大,愈劃愈深。
“你知啦,就算我不飛柳依依,也可以同時有幾個女人,只是那都是散餐,偶爾換下口味,又有新鮮感又有激情,嘿嘿。”曉風最後的“嘿嘿”是依依之前常常聽到的,也是最喜歡聽的,但現在卻猶如匕首在剜割著她。
“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說喜歡吃散餐,又怎麼會跟柳依依同居五年呢?”馬田追問。
“這個嘛,一來我也想試一下所謂有老婆的家庭生活,再者當然是依依的漂亮和賢慧,而且她愛我,更易於我掌控。”曉風不急不慢地解釋。
這時月兒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忽地站起來,猛然出現在曉風和馬田面前。
“楊曉風!”她厲聲叫著。
曉風抬頭看到月兒,頓時瞠目結舌,馬田望望月兒,再望望曉風,滿臉疑惑。
“像你這種賤男人就該拉去打靶!”月兒說完飛快地拿起曉風的那杯啤酒用力地潑到了他的臉上。曉風本能地閉起雙眼,蹙起眉頭,任由啤酒順著臉龐流經脖子,再流到了胸膛,他這才抬起手擦了一把臉,馬田回過神來,趕緊遞上紙巾。
“這位小姐,你是誰?你做什麼?有話好好說嘛!”馬田站起來質問月兒。月兒把酒杯重重地往餐桌上一放,然後一把把他推倒在座位上氣憤地:
“我是誰關你鳥事啊!你這個垃圾不如的東西!”說完她轉身來到自己的座位,卻不見了依依。一陣惶恐向她襲來,她飛快地跑出酒廊門口,急躁不安地四處張望。石板路上已鋪著或多或少的落葉,夜色已經降臨,昏黃的街燈似乎也在表達著它的寂寞與憂鬱。當月兒再次望向左邊時,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堆人圍在一起,她立刻飛奔過去,撥開人群,於是,她看到了依依。
依依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旁邊是一輛斜躺著的紅色電單車,月兒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她蹲下來,慢慢托起依依的頭,把她抱在懷裏,眼淚不斷地滴在依依的臉上。
“小姐,你最好不要動她,我們已經Call了救護車了。”一個男性的聲音傳來。月兒沒有理會,她輕搖著依依,哭的稀里嘩啦:
“依依,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來找你,不該建議去喝酒,嗚嗚……你快醒來,快醒來呀,你剛才說的,一切正重新開始,嗚嗚……”月兒把額頭抵在依依的額頭上,放聲哭著。
“所有的……都……過去了……是嗎?”依依的聲音斷斷續續。
“依依,你醒了,是的,所有的都過去了,該死的都死了。”月兒驚喜地連聲說。
“我想……我已經……失去某部分的……記憶了,月兒……”
“是的,是的,從現在起,一切都是嶄新的。”月兒破涕為笑,擦著她滴在依依臉上的淚水。
這時,救護車的鳴叫自遠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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